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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五一如期而至。
方微简单收拾了行李，踏上回村的公共汽车。
车子一路疾驰，离村越来越近，方微的心情却越来越宕。
她对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没有丝毫感情。
父亲的冷漠无视，母亲的埋怨谩骂，村里人的讥笑嘲讽，是方微童年生活的全部。
正因如此，她从离家上中专后，便鲜少回家。
这次表姐结婚，方微虽然不愿，但还是决定回来。
因为在她心里，表姐是自己童年时期唯一的玩伴，是表姐为自己昏暗无趣的童年，增添了一抹色彩。
即便如今两人不再亲密，方微还是觉得，在表姐最重要的日子里，应该回去见证她的幸福。
一小时后，车子在村头停下，方微拎着行李，沿着村口蜿蜒的小路，走回家。
村口围坐着一群老头老太，晒着太阳闲话家常。
看到方微走过，那群人滴溜着眼珠，盯着方微看个不停。
村里的老人都是这样，一辈子没出过村，村里的每户人家，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黄口小儿，只要是村里的，就没有不认识的。
此时面对方微这个突然出现的面生姑娘，大家都像看怪物般看着她。
他们不认得方微，方微却记得他们。
这群老人，就是当年讥讽嘲笑她家的那群人。
方微自不理会，连个多余的目光都不给，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
“呀，这不是春霞家的微微吗长这么大了，都快不认识了。”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认出了方微。
方微本不想理会，但出于礼貌，还是停下冲她笑笑。
她抬脚刚要走，那老太又连珠炮似地开了口：“微微这次是来参加表姐的婚礼吧你表姐有出息，嫁得好，你最近怎么样了男朋友找到了吗还在饭店当服务员吗工资一个月有多少啊……”
那老太一辈子拜高踩低，做惯了揭人短的事，别人过得不好，她就心里平衡。
老太这么一问，旁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饶有兴味打量着方微。
“穿得这么花枝招展，我还以为是干啥大事呢，原来就在饭店端盘子。”
“是啊，跟她表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
一声声议论，压得方微喘不过气来。
一瞬间，小时候的种种场景清晰浮现，方微只觉得，心口某处，被压了块大石，堵得难受。
小时候不懂事，才会任他们嘲笑讥讽；如今，她才不会吃这个亏。
她转过身，笑得人畜无害，“大娘，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儿子吧，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根，连份工作都没有。您与其有空在这里八卦别人，不如多拣点纸盒攒点钱，您那宝贝儿子估计是靠不住了，养老还得靠您自己呢！”
“你……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妈没教过你礼貌吗”老太瞪大双眼，指着方微的手气得直哆嗦。
“这不是跟您学的吗您天天闲的没事八卦别人家事，怎么，我八卦一下你家的事这就受不了了”
“你这孩子……”那群人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一辈子说长道短，竟不想被个小丫头片子怼得哑口无言。
方微冷笑一声，沉着脸转身离去，留下那群人义愤填膺地指着她的后背骂骂咧咧。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回到家，方爸坐在堂屋的靠椅上刷抖音，看到方微进来，抬了抬眼，说了句“回来了”，便重新低下头去看手机。
方微应了一声，见怪不怪，父亲向来沉默寡言，她早习以为常。
方妈闻声，从厨房里端出早已做好、在灶台上热着的四菜一汤，冲着方微拉下脸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自己算算，自从过完年到现在，都过去几个月了要不是这次露露结婚，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回家”说着又对一旁坐着的方爸呵斥一声，“愣着干嘛赶紧准备碗筷去。”
方爸仿佛士兵听到军号似的，立刻收起手机，默默打开碗柜拿出三个碗和三双筷子，在桌子上摆放整齐。
方微长叹一口气，自打记事以来，妈妈好像就没有好好说话的习惯，永远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专拣不好听的话说，活脱脱一个pua高手。
每当妈妈骂自己的时候，爸爸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似家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正因如此，她对这个家毫无留恋，除非必要假日，其他时间能不回家则不回家，省得自找不痛快。
方微虽然不喜欢爸爸的冷漠和妈妈说话的方式，但却很羡慕爸妈之间的感情。
方爸方宗林是镇上有名的包工头，带领着一支十几人的工程小队，因着为人正直、做事踏实，镇上几乎80%的房子，都是方爸带领队伍，一手建起来的。
凭借着这门手艺，方家的条件在村里还算不错，方微记得，小学时候，当其他同学还在为几盘音乐磁带争得死去活来时，她已经用上了mp3；当村里大多数人家还是泥瓦平房时，她家已经建起了三层小楼。
方爸这样一个人前发号施令、敢于决断的人，在面对方妈时，却像老鼠见了猫，偃旗息鼓。
方妈虽然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却掌管家中的财政大权，在家里说一不二。她说往东，方爸绝不往西；她说往南，方爸绝不往北。
有时候方妈心血来潮，说要上山摘野菜，下河捉小虾，方爸下班回来即便再累，也心甘情愿陪着她一起去。
看着爸妈之间的互动，方微经常幻想，以后自己要是也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好话不多的另一半就好了。
三人围着餐桌坐定，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气氛有些沉默。
方妈率先打破沉默，“露露的老公你见过吗”
方微头也没抬一下，“我连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见过她老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