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虚实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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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越说越兴奋，手臂大幅度地挥舞着，当他得知锦州诸城堡均已陷落时，脸色骤然变了。

他还以为朝廷是要他守锦州呢，没想到全部陷落了！那几座城堡可是他耗费巨资主持修建的！

袁崇焕义愤填膺说道：＂是谁在驻守锦州是谁在守松山、杏山、塔山应杀之以谢天下！"

朱由检:"不关他们的事，是朕命他们撤军的。"

袁崇焕十分尴尬，"这，这是为了什么"

朱由检："此次皇太极倾巢而出，发动了十万精锐，气势汹汹而来。我军如果据城固守，势必会被分割包围。如果互不救援，则会被各个击破；如果相互救援，又会被围点打援。你说，何以处之"

宁锦之战中，袁崇焕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当时他驻守在宁远，满桂驻守在锦州，两人都被皇太极包围了，幸好，当时两人都扛住了皇太极的进攻。当时宁远和锦州都有充足的粮食储备，而且正是七八月份，天气十分炎热，后金军中很多人都染病了，皇太极才不得不撤军。

"皇上说得有理，但是锦州是宁远屏障，宁远是山海关屏障，山海关是京师屏障。不保锦州无以保宁远，不保宁远无以保山海关，不保山海关无以保北京。"

朱由检望着袁崇焕，意味深长地问道:"如果你是黄台吉，你是选择过五关斩六将，从辽西走廊入关，还是选择从宣府、大同、蓟镇入关如果你是朕，你是希望黄台吉走辽西走廊，还是希望他攻走宣大蓟州一线"

袁崇焕愣住了。

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前辽东巡抚，心心念念自然就想着怎样将关宁锦防线打造得固若金汤。

至于黄台吉该怎么做，皇上该怎么做，袁崇焕还真没想过。

宁远和宁锦两次战役，明军奇迹般地挡住了后金的凶猛进攻，促使后金将主攻方向从宁远锦州一线，移到了蓟镇宣府大同一线。

这个转变对明朝来说就是噩梦的开始。

崇祯二年，后金大举入塞，攻陷大安口，马兰峪，昌平，直逼京师，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兵四千来援，被阿济格击败斩杀；后金军攻陷遵化，巡抚王元雅兵败自杀。

皇太极在京师周边活动半年，劫掠金银女子无数，挂着"各官免送"牌子，扬长而去。过居庸关时，被掠女子哭声震天。

史称"己已之变"

这一役，赵率教战死，满桂战死，孙祖寿战死，麻登云投降，黑云龙投降，袁崇焕被杀。

明朝元气大伤，整个京师及周边一片狼藉，宛如人间地狱。

崇祯七年，后金军兵临宣府，大举攻略山西北部，焚毁房屋四千余间，抢劫金银牲畜不计其数，大量难民逃往河南、湖广。

崇祯八年，后金军再次攻略山西北部，自平虏卫入边，毁长城，略忻州、代州，至崞县，后金军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崇祯九年，多尔衮、岳托兵分两路，深入明朝内地，从北京打到山西，又经过河南打到山东，攻破济南府，蹂躏数千里，一府三州五十七县被攻克，宣大总督卢象昇战死，德王朱由賸被擒，五十馀万人口被掳走。

崇祯十一年，清军大举进攻高阳，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守城，城破被擒，自缢而死，时年七十六岁，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天下震惊。

崇祯十五年，清军自黄崖口入寇，在蓟州击败明将何腾蛟，攻破河间、景州，直取兖州，杀鲁王朱以派。

分兵攻略莱州、登州、青州、沂州。

回师攻略沧州、天津、三河、密云。

前后攻陷城池八十八座，降城六座，得黄金一万二千两，白银二百二十万两，俘获人囗三十六万。

真是一段血迹斑斑的历史！

袁崇焕是个聪明人，瞬间恍然大悟。

"关宁锦防线是个口袋阵，攻下锦州还有宁远，攻下宁远还有山海关，每拱一卒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长城防线是一字长蛇阵，我军需全线防守，建奴却只需重点突破，假如我是黄台吉，一定会避开辽西走廊，借道蒙古，或者从喜峰口，或者从张家囗，或者从黄崖口，冲破长城防线，抢关入冦，大肆烧杀抢掠，不等对方集结兵力，就扬长而去。几百年来蒙古人就是这么干的。为了肃清蒙古人，太祖和成祖费尽力气，收效却甚微。"

朱由检笑道:"所以，你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兵者诡道也，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皇上之所以拱手让出锦州一带的城堡，就是想给黄台吉一点甜头，将他的主力部队留在宁远锦州一带，省得他祸害蓟镇和宣大。反正都是要打仗，在宁锦打总好过在关内打。"

朱由检欣慰地笑了，"正是此意。朕准备以你为辽东经略，你的任务不是收复全辽，而是将黄台吉拖在辽东。每当他想腾出手来，绕道蒙古，攻打宣大和蓟镇的时候，你就威胁他的粮道和后方；每当他攻打锦州时，你就退守宁远。甚至宁远也没有必要死守，实在守不住的话，退守山海关也未尝不可。"

一语惊醒梦中人，袁崇焕也笑了。

在广东闲居的两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对付黄台吉的法子，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臣明白了，就是要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让他吃也吃不下，甩也甩不掉。"

朱由检重重地拍了拍袁崇焕的肩膀，说道:"就是这个意思。打仗并不需要兵对兵将对将，针尖对麦芒。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必画地为牢，不必作茧自缚。"

袁崇焕犹如拨云见日，由衷地说道:"皇上真是天纵聪明，所见入木三分。"

正这时，徐应元禀报:"皇上，孙承宗、徐光启求见。"

"传！"

孙承宗和徐光启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朱由检问道:"何事"

孙承宗抢先答:"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王之臣传来战报，黄台吉退兵了！"

这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令人一时之间无比茫然。

袁崇焕惊叫道:"啊退兵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