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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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在北京西北方向七十里，顺义在北京东北方向七十里，这两座县城就是北京最后的北大门。
朱由检坐在文华殿中，可以清晰地听见北面传来的隆隆的炮声。
皇太极终于开始攻城了，只要曹文诏和满桂能扛住这波进攻，事情就好办了。
孙承宗、徐光启、卢象昇急匆匆走进殿中。
朱由检忙问道:"曹文诏和满桂传来消息了吗"
孙承宗摇头道:"他们已经出不来了，我们派的人也进不去了。如何是好"
朱由检道:"袁崇焕马上就到，听听他怎么说。"
过了小半个时辰，袁崇焕风尘仆仆赶来了，未及寒喧，开门见山说道:"臣打探到的消息，顺义危急，昌平危急。黄台吉这次是发了狂了，赌上了全副身家性命！"
朱由检问:"是怎么个危急"
袁崇焕:"昌平前后受到七次攻击，顺义前后受到九次攻击，在昌平之战中建奴军死了一千一百人，在顺义之战中建奴军死了二千三百人。黄台吉掷下狠话，不屠尽昌平和顺义，誓不为人。建奴抢不到粮食牲畜，恼羞成怒，将所见到的房舍一律焚烧摧殷。黄台吉还派人挖掘永定河河堤，准备将京师地区变成一片泽国！"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北京周边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一旦永定被掘开，北京城内有六十万人口，城外七十万人口，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朱由检惊问:"你如何知道这些"
袁崇焕:"有被掳掠过去的汉官，人在曹营心在汉，向臣通报的消息。"
朱由检问:"这厮想干啥"
袁崇焕道:"无非是逼我出动援军，然后歼灭之"
朱由检问道:"那怎么办"
袁崇焕:"真心不好办。朝廷不派援军，寒了满桂跟曹文诏的心，也寒了三军将士的心；朝廷派援军，中了皇太极的奸计。黄台吉父子都是拿捏人心的高手，总能牵着人的鼻子走……"
不等袁崇焕说完，卢象昇哂笑道:"也不用想得那么玄乎。野猪皮父子说白了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舍得跟人赌命。怕什么那就跟他赌！"
朱由检问:"怎么赌"
卢象昇:"皇上，当前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野猪皮的儿子们不带粮草，深入京师重地，狂得没边了，真欺我天朝没男子汉吗
臣建议召天下精兵进京。陕西洪承畴、山西孙传庭、山东袁可立，悉数到场，把野猪皮的儿子孙子一锅端，永绝后患。"
袁崇焕问:"皇上，这位是"
朱由检道:"这是前宁夏巡抚卢象昇，朕刚刚召回京师练兵。"
袁崇焕忙抱拳道:"久仰卢公威名。恕我直言，卢公刚才说召天下精兵围攻黄台吉，勇气可嘉，其实是行不通的。
兵在精不在多。有时候兵太多了，反而不好。各个地方各个派系的军队聚集到一起，谁指挥得动除非徐达、常遇春、蓝玉重生。况且远水难解近渴，仓促之间也无法召集这么多部队征集这么多钱粮。"
卢象昇也拱手说道:"袁公说的这些，学生也不是不知道。但国家颓唐已久，不血流成河是唤不醒昔日血性的。昔日太祖时成祖时何其壮哉今区区建奴也敢打到京师重地，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如果让他全须全尾回去，天朝上国颜面何在"
又对朱由检拱手说道:"皇上，臣愿率五千宁夏兵抄黄台吉后路。臣也知道手下这些新兵是刀也握不正的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总能让昌平城顺义城里的守军知道，朝廷没有抛弃他们。"
朱由检断然说道:"胡闹，哪有像你这么打仗的，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卢象昇:"是送死，但不是白白送死。皇上给臣五千条火枪，五十门大炮，十日之后臣抄黄台吉后路，打他个措手不及，未必不能成功。"
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卢象昇，觉得这是一个疯子。只有朱由检知道，卢象昇说的是真的。
他抚着卢象昇背，说道:"你读书读呆了，说的尽是些纸上谈兵的疯话。五千个没经过训练的兵去打黄台吉是去送枪送人头还差不多。"
卢象昇凄然说道:"臣也知道打不过。可是打不过就不打吗＂
朱由检挥挥手，"打住。朕是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你好好给朕待着。"
孙承宗忧心如焚问道:"黄台吉要掘永定河怎么办"
朱由检反问:"他敢吗"
孙承宗:"蛮夷不识礼仪，不讲人伦，有什么不敢的。"
朱由检:"卿代我写封信，盖上国玺金印！警告黄台吉，若他掘了永定河，一朕绝不放过他，凡女真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侓屠灭！"
孙承宗挥毫而就。
朱由检问:"派谁去"
孙承宗:"若论风骨，黄道周第一，刘宗国第二，文震孟第三，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去都可以。"
朱由检:"那就派黄道周去吧。"
第二天天刚亮，朱由检在乾清宫西暖阁批折子，卢象昇求见。朱由检知道他要说什么，对徐应元道:"打发他回去，朕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他。"
徐应元出去了两三刻钟才回来，朱由检问道:"卢象昇走了吗"
徐应元:"他不肯走，非见皇上不可。"
朱由检突然暴跳如雷，叫道:"反了天了，朕的话也不听了！"
徐应元吓了一大跳:"皇上息怒，卢象昇好像有些疯癫，眼睛直勾勾的，脸上血淋淋的……"
朱由检惊叫一声:"啊快叫他进来！"
不一会卢象昇就走进来了，样子果然很吓人，脸上赫然刻着两个字:
求死
朱由检怒喝道:"卢象昇！你在搞什么鬼你这是在胁迫朕吗放肆！"
卢象昇不卑不亢说道:"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皇上就成全臣吧。"
朱由检冷笑一声，"君子成人之美，不强人所难，你只说前半句，后半句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卢象昇双手呈上来一封奏折，朱由检啪地打落在地，怒喝道:"朕不看，退下！"
卢象昇一声不吭退了出去。
过了好久，朱由检的心情才恢复平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
卢象昇在奏折中说，两个将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被围困，皇上不采取任何行动，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别的将领肯定心寒，军心人心一旦散了，就再也聚不拢了，请求皇上让他去送死，以收天下人之心。人生百年终不免一死，能为家国而死，也是一种幸事，求皇上成全。
朱由检才看了十几列，就看不下去了。
他将奏折捂在胸口，只觉得心脏刀割般疼，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徐应元吓得魂不附体，一连声叫道:"爷爷，这是怎么啦"
朱由检气若游丝，"我的心好痛！扶我躺会！"
徐应元浑身上下都在哆嗦，颤声问道:"爷爷，要不要传太医"
朱由检摆摆手。
"爷，要不要喝水。"
朱由检又摆摆手。
徐应元赶紧去报告周后。周后气喘吁吁跑过来，一连声叫：＂信王！信王！“
朱由检低声道：＂我不碍事的。＂
静静地躺了半个时辰，朱由检才缓过劲来，周后一百个不放心，非要传太医。
朱由检道：＂朕知道分寸，你回去吧。＂
又对徐应元说道:"叫徐光启跟毕懋康过来。"
徐应元撅着嘴说道:"皇爷，你好歹歇会吧，犯不着这么拼命。"
"闭嘴。"
徐光启和毕懋康过来了，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朕要五千支三眼火铳，有没有"
"只有三千七百支。"
"朕要五千副重甲，有没有"
"只有九百副。"
朱由检心凉了半截，"赶紧造！就算征集全国的工匠，这笔银子朕出！朕还要一副超厚超厚的铠甲。"
"皇上要多厚的顶多是一寸厚，再厚就造不出来了，造出来了也穿不动了。"
"那就连夜造出来吧。"
徐光启、毕懋康正欲往外走，朱由检问道:"朕要薄钰造机关枪的，那厮造出来了没有"
毕懋康一拍脑袋，"薄钰要臣给皇上带句，说皇上要的东西弄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