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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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制胜法宝是八旗制度。

每个旗都是政治、经济、军事的综合体，几乎所有的人口、军队、财富都被八旗瓜分。

每个接班人都必须从旗主中选举产生，一旦不能让大家满意，八个人开会投票就能把大汗选下去。

每个旗主都有绝对的权力，旗内的军队、官员也视旗主为君王。

努尔哈赤死后，这种制度给皇太极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八旗旗主事事掣肘，导致后金政策经常左右摇摆不定。

皇太极、代善、莾古尔泰率六万人三面围攻顺义城，给满桂留下一条逃生的出路。

满桂亲身经历过宁远之战和宁锦之战，经验丰富，不上皇太极的当，抵抗住逃生的诱惑，坚决不出城，一门心思死守到底。皇太极的优势在于重骑兵和轻骑兵的快速穿插能力和配合能力，在攻城战中根本没用。

而皇太极步兵的攻城能力很菜，火器部队是明军用剩下的单眼火铳。皇太极的攻城。法很老套，就是强逼蒙古兵当炮灰攀着云梯往城楼上爬，八旗兵跟上。

顺义城防尚属坚固，满桂根本不怵，东西南北各设四架红衣大炮，辅以虎蹲炮，灭虏炮，坐等皇太极送人头。

萨尔浒之战是因为杨镐瞎指挥，辽沈之战是因为袁鸣泰根本不懂军事，广宁之战是因为王化贞夺了熊廷弼，才导致不堪一击，一溃千里。

顺义久攻不下，皇太极要攻昌平，围攻昌平的的是济尔哈朗和岳托，如果调过来攻顺义的话，曹文诏就跑了。代善阻止了。

顺义隔永定河不到四里，扒永定河堤，将水引到顺义，大水灌城，水淹明国京师，是莽古尔泰的主意，得到了代善和很多贝勒的赞同。

皇太极并不赞同，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吞并明朝的野心，还想给自己保留一条后路。

但此次西征一无所获，莾古尔泰裹挟了很多人，皇太极也拿他没有办法。

就在即将要扒掉永定河大堤时，黄道周来了。

黄道周少年早慧，有"闽海才子"的赞誉，但直到三十八岁才考中进士。

这一年是天启三年，袁可立当考官，在众多的试卷中，袁可立看中了一篇文章，写得老道辛辣，尖锐犀利，将嘉靖、隆庆、万历、天启以来的弊政批得一无是处。

录取这样的考生，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的，但是同样刚正耿直的袁可立义无反顾地选中了这篇文章。

这个考生就是黄道周。

皇太极听说明国皇帝派使节来了，假如能够和谈的话，还能找个个体面的台阶下，心中大喜，忙命范文程和宁完我去迎。

黄道周斜睨范文程一眼，说道:"我听说你自称范文正的后代，真是无耻之尤。"

范文程满面羞红。

见了面，皇太极请他坐。

黄道周傲然说道:"蛮夷，我是天子使臣，见了我为什么不跪"

皇太极道:"我是大金国天聪可汗，与明国皇帝平起平坐，应该是你跪我。"

黄道周:"笑话。从你六世祖猛哥帖木儿起，到董山，一直到你父努尔哈赤起，都是建州卫不入流的军官，谁封你们做可汗了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流，皆为明土。只有大明天子才是四海共主。

你这是叛逆，是僭越，我劝你赶紧去伪号，袒胸露背，随我进京谢罪。天子仁慈，或许就赏你一具全尸。"

皇太极涵养非常好，静静地听着，等黄道周说完了，才反驳道：

“我父汗自从发布七大恨于抚顺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蒙古各部纷纷来归，我己降服朝鲜，驱逐林丹汗，西起大凌河，东至大海，北抵黑龙江，南到鸭绿江，尽归我有，带甲之士十五万，民心归附，军心旺盛。自古天道轮回，有德有才者方能拥有天下，尔主何德尔主何才＂

黄道周：＂我主圣德岂是你这种蛮夷可以度量的。我主即位以来，不兴土木，不事铺张浪费，不好女色，一日三餐，不过是米饭一碗，肉菜一碟，素菜两碟，连宫中空地也开垦出来，种菜种粮。皇后亲自纺纱种菜，贴补宫中用度。

我主废寝忘食操劳国事，各种奏折精心批复，朝政焕然一新。整个宫城睡得最晚的是天子，起得最早的还是天子，朝野内外一起称颂圣明天子。

陕西大灾，我主先后发内帑银四百余万两赈济。哪像你父子，杀无谷人流寇蜂起，非愚顽不化者，我主不忍一矢相加。

亲近正直大臣，远离奸邪小人，劝农劝桑，轻傜薄赋，兴修水利，惩贪奖廉，访贫问苦，种种仁政德政不胜枚举。

在两京十三省开办书院三百多所，我主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亲自编写教材，教化子民，恤孤惜老，开办孤儿院、养老院七百多所。＂

皇太极以为黄道周在吹牛皮，但想想此次西征，明军在喜峰口、大安口、马兰峪、昌平、顺义全都守得井井有条，各个镇堡的老百性丶粮食物资全部撤得干干净净，心里禁不住一惊:

此儿不简单，并非不知世事的痴儿！放弃锦州，引我攻宁远，我远到来袭，又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还了得

皇太极心里己经怯了两分。

莽古尔泰早就按捺不住，破口大骂：＂你家皇帝那么能干，为什么躲在北京城里当缩头乌龟＂

黄道周轻蔑笑，"果然是蛮夷，不知天高屯厚，天兵一到，定将你踏成肉饼。"

皇太极本来还抱着和谈的幻想，既然己经知道不可能了，顿时大怒：＂你家皇帝派你来，就是让你耍嘴皮子来的吗＂

黄道周对皇太极说道:"天子命我来，是要告诉尔等，如果扒了永定河河堤，导致生灵涂炭，定灭尔种类，寸草不留。天子是个性情刚烈的人，你自己好好掂量。"

莽古尔泰对皇太极说道:"大汗，汉人最喜欢说大话。打到京师了，他们也只敢躲在乌龟壳子里。大汗不扒掉永定河，怎么逼明军出城迎战明军不出城迎战，我们怎么吃掉他"

皇太极还在犹豫，代善说道:"此次出征，屡次损兵折将，一无所获，跑这么远，是来当活菩萨的吗扒河！扒河！"

在场的后金贝勒群情激奋，乱糟糟喊:"扒河！扒河！"

皇太极沉思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扒河！"

黄道周的脸陡然变得惨白，冲着皇太极嘶嘶力竭地吼:"蛮夷！蛮夷！天会收了你的！"

皇太极大怒，最后一丝和谈的幻想也消失殆尽，将黄道周狠狠掀倒在地，厉声道:

"别吹你家皇帝了，你家皇帝就是个窝囊废，不敢与我决战！我不仅扒你家河，还要掘你家祖坟！"

黄道周无力地喊:"你敢！你敢！"

莽古尔泰要杀了黄道周。

皇太极道:"留着他，让他写一篇《天聪大汗东征纪略》！不写就阉了他！"

黄道周羞愤欲死。

正这时，两个正黄旗牛录跑进来报告:"大汗，明军来了！"

"来了多少"

"太远了，看不清，最少五六千吧。"

皇太极得意地笑了笑，又倏地隐去，抓住黄道周的衣领子，说道:

"等我收拾了这股明军，然后再扒河。你就跟着我，看看我是怎样切菜砍瓜，一五一十写进西征纪略里面去。你们庸官，除了嘴硬，浑身上下哪都是软的。"

茫茫白雪中，卢象昇带着他的五千一心求死的士兵走来了。

卢象昇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他一点也不天真，压根没想过自己手底下这群一天战场没上过的新兵，能和久经沙场的建州铁骑过招。

在每个士兵的身上都绑着一颗钻天龙，怀里藏着火折子，一遇明火就会爆炸。

五千个士兵就是五千颗行走的炸弹，他们就是去和建州骑兵同归于尽的。

皇上给的抚恤标准太丰厚了，由不得这些兵不心动，无人不知道是去送死，却无一人不是欣然赴死。

皇太极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远远地看见五列明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这边。

他命令道：

＂准备迎敌！＂

＂弓弩准备！＂

＂放箭！＂

千万支箭像蝗虫一样飞了过去。

皇太极以为这些士兵会像往常那样应声倒下，或四下逃散。

然而令他无比惊奇的是，眼前的明军竟然纹丝不乱，照旧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他再度命令放箭，明军士兵依然毫发无损。

皇太极彻底蒙圈了，怎么这是刀枪不入吗

这时他才看清，明军来的竟然是一支重甲步兵，手里拿的不是长枪短棒，而是清一色油光锃亮的三眼火铳！

卢象昇厉声喝道：

“举枪！＂

“点火！＂

＂射击！＂

成千上万条火龙向着对面阵地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