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二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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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好黑啊，好冷。
我……
哦，对了，我是什么，什么是我
涣散的意识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渐渐地汇聚成了大海，而这大海的深处正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这片大海此时看起来甚是平静，但眨眼间便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阴云密布，雷霆四起。但不管气候多么恶劣，却似乎对站在海面上的那个身影并没有任何影响。
“哦，原来如此。”那身影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
正是林慕云。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这片大海深处，这里的时间非常奇怪。有时好似已过去千万年一般，可回过神来时却只过去一瞬罢了；可有时只是一个恍惚，时间却已经毫无留恋地飞逝而去了。
直到此刻，林慕云才有些弄明白了，这片大海究竟是哪里。
这是他自己的意识海。
换句话说，他被困在自己的意识海里了。
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但林慕云并不敢十分肯定。因为他依稀记得前一刻他被那金色电柱击中然后昏死过去了，可下一刻醒来时却进入到了自己的意识海里。
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正在自己的意识海里，但自己的意识却和自己的意识海相互剥离，甚至是对立起来了。这着实是一种非常荒谬的状态，但却和绝对视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会进入这种荒谬的状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毁去了，甚至是以般若菩提莲的恐怖修复能力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将身体修复好。虽然魂魄有四瓣般若菩提莲护佑着，可因为自己并没有元婴，为了防止意识涣散，般若菩提莲自动将自己的意识封存进了意识海中，以免遭到破坏。
可现在即使般若菩提莲修复了自己的身体，但被困在这意识海中，又该如何出去呢
林慕云苦思脱身之法，却仍不得其法，不禁又气又恼，兼之担心陈娇娇的情况，更是心如火烧一般。他便有些气馁地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蹲了下去，同时无精打采地玩弄着手边的水花。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
心下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瞬移开去，但林慕云惊骇地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
意识海中能不能看到倒影，林慕云并不清楚，但自己分明是愁眉苦脸的，那水中倒影却为何是面无表情的而瞬移之法竟然失效了，一念及此，林慕云才发现竟然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大地律动。
有办法了！他心中一喜，立时闭上眼去，拼命地集中精神去感受大地律动的存在。
但很快林慕云便大失所望地睁开眼来，带着迷惑喃喃自语道：“为何竟然消失不见了，连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了。”
那水中倒影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来。
林慕云怒气冲冲地指着那倒影道：“你笑个屁啊，我出不去，你幸灾乐祸是吧”
那倒影摇摇头，竟然开口了，说道：“我并非幸灾乐祸，只是感觉你单纯可爱。”
“哦”林慕云撇了撇嘴，不满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傻是吧你可是我的倒影，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能说话，但你是由我而来，你我本是一体，说我傻不就是说你自己傻吗”
那倒影不置可否，好半晌才道：“若说我是由你而来不假，你若死了我自然是活不成的，但是说你我本是一体，那倒未必。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或者说我就是第二个你。”
“你是第二个我”林慕云满心疑问道，“你藏在我的意识海里，为何我之前从未觉察到你的存在呢”
那倒影长叹了一口气，接口道：“只有你意识到我的存在，我才是真正地存在着。你若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我便不存在了。此次若不是你误入到自己的意识海中，从而意识到我的存在，我便不存在了。”
林慕云听得糊里糊涂，心下好不耐烦，问道：“那你知道该如何从这里出去吗”
那倒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望着满是期待之意的林慕云道：“如何进来便如何出去，不是吗”
说完，他竟然消失不见了。
“去死！”林慕云怒道，接着有些悻悻道，“莫名其妙！什么第二个我，真是莫名其妙。”
他怒气冲冲地发泄了一阵，猛然想起一个东西来。
麒麟古城！
他心念一动，发现自己赫然已经置身于麒麟古城中了。林慕云心下一喜，再次退出麒麟古城时，却愕然发现自己仍旧面对着那一片灰蒙蒙的意识海。
难道我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了
对了，还有当初我为了防止不测，留在绵祚殿处的小宝，没想到此时竟派上用场了。
可林慕云很快又无奈地放弃了，因为他丝毫感觉不到小宝的存在。
林慕云不甘心地再次闭上眼去，在这意识海的海面上盘腿坐下，收敛心神想要去感受大地律动，但脑中仍旧一片空白。
“哗！”这原本平静的意识海突然掀起了滔天的浪花，无数的巨浪扭动着翻滚着，朝着林慕云劈头盖脸地砸下。
林慕云的脑中无端地生出无数的念头来，过往种种纷至沓来，纠缠不清。
被自己害死的好兄弟小天、清丽高绝待自己如同己出的云仙子、呕心沥血教导自己的天机老人、为保护自己而牺牲的义士杜家父子、还有水沫如、张更年、陈润之、赵牧之、贾琼……
这一串串熟悉的名字在脑中萦绕着，此时想起来竟蓦然觉得有些生疏了。还有些人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印象，甚至连名字都已然忘记了。
我竟然是如此绝情的人吗原本以为生死不敢相忘的那些人和事，竟然在不经意间已经被淡忘了，就如海滩上的沙画一般，时间的浪潮早已毫不留情地将这一切都冲刷干净了吗
痛苦的往事自然该被逐渐忘却，但如果连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往事都要忘个一干二净的话，当记忆被劫掠一空的时候，剩下的我还是我吗
这还是真正的我吗
我之初生时，赤子之心，澄澈如镜，莹润如玉；我之长成时，明镜蒙尘，双目生翳，汲汲所欲；我之将亡时，心血枯槁，精力衰竭，不复矫健。再回首往事，扪心自问，方知所求，实则皆非出于本心，然悔之晚矣！
那么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林慕云双眉紧锁，额上汗如雨下。
他突然意识到，因为自己的身体尽皆毁去，是故所悟土之法则只怕也随之一朝东流了。那么此前遇到的无法感受大地律动的情况也就毫不稀奇了。此时被困这无边的意识海中，和在遇到天机老人时强行毁去草屋前的屠苏之禁，然后重伤被心魔反噬失去对大地律动的感应后，又困于那无边沙漠的情景何其相似！
林慕云极力地回想彼时在那无边沙漠中自己是如何脱困的，但想了好一阵仍是毫无头绪，他不禁有些气馁。就在林慕云心神动荡之际，他忽没来由得记起助其脱困的那两句箴言来。
“叶落需归根，游子当回乡。”林慕云喃喃自语道。
当时自己究竟是从这两句中领悟到了什么，才得以脱困的呢
他不禁再次陷入到了迷惘和沉思中。
春去秋来，叶落归根，乃是天道昭然，游子归乡，不远万里，乃是情至极也。叶落之时，纵树也挽留，风也挽留，叶仍旧不会回头；游子归乡之时，虽近乡情怯，面对的也可能是一场睹物思人的黯然神伤，但依然风雨无阻。
酒肆勾栏，龌龊之地有圣贤；青灯黄卷，蝇头小字藏大千。牡丹自高雅，秋菊艳煞人。
何谓尘缘
桃花终随流水去，清风无心总不识。
此，即尘缘也！
身外总总，不是自己的，终究留不住，也无需再留它。纵然是自己体悟的土之法则，若它不想留，自也可弃去。
万物散尽不可惜，老子来时本一人。身若不留亦可弃，只取本心戏人间！
本心不失，灵性不泯，则触目所至，尽皆坦途也！小小的意识海，又能奈我何
我之所以被困此地，乃是我放不下我被困此地的念头。就像第二个我所说的，他之存在乃是我之念想，诚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
无我，便无此意识海，亦无可困我之地。
“既然是因为粉身碎骨进来此地，那么就粉身碎骨脱离此地吧。”林慕云面带笑意，从容地祭出了许久不用的鼠儿峰。
鼠儿峰悬停在林慕云的头顶，他闭上眼去，心念一动，头顶的鼠儿峰便化作一道眩目的流光轰然砸下。在巨峰覆顶的一刹那，林慕云的脑中猛然掠过一道倩影。
那就是我的——本心了吗
但这意识海中鼠儿峰来得实在太快，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那道倩影是谁，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