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玫瑰与海（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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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上高二的时候，全年组曾经开过一场联合班会，班会的内容是有关心理健康教育。
后来李蓉在回忆的时候，只后悔那时候为什么没能好好听一听，她那时很自信，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于是偷偷拿了一套数学卷子，在联合班会上偷偷做题。
人的自信是会导致盲目自大的，认为自己不会有心理问题的想法也导致了她对心理问题的蔑视，她只觉得能有这种问题的人是因为心理不够坚强，养尊处优心理素质太弱了。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世上谁没有压力。
高二的学习已经开始变得紧张了，李蓉作为班长，一直在紧盯着班里的学习，到高三的时候，班里学习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紧张的地步，班级里的学生，甚至自己的好朋友安如心，都开始拜访学校里的心理教师，试图缓解这种紧绷的压力。
李蓉曾经也想过，但她几乎是瞬间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那对自己来说，就像是承认自己心理脆弱不堪一击一般。
她暗地里总有一种沾沾自喜感，觉得自己如此坚强，不想任何表露自己的脆弱，默默咽下所有苦楚，简直酷极了。
从没有离开过校园的学生们觉得学校是牢笼，学校外的世界是自然的天空。每个人都有一个期盼长大远走高飞的梦想，李蓉也这么觉得。
她已经能预想到自己无限美好的未来，而这一切只要能够平稳地过完高三，考上一个好大学就好了。
“很可笑对不对”如今的李蓉坐在教室里，安静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听众苦笑道，“每个人小时候的梦想都是成为大人，然而大人的梦想却是回归孩子。”
变故是从高三的结束开始的。
就好像所有人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以后，原本就存在的问题还是浮出了水面。
安如心跳楼而死。
那时她们去逛街，安如心的高考成绩没有考好，李蓉为了陪她散心所以邀请她去逛街。
李蓉怔怔地在不远处看着安如心死不瞑目的尸体，手里还拿着她买的两个人的奶盖冷饮。
“真羡慕你啊蓉蓉，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安如心曾经说道，“你的未来一定会很顺利，不像我，一无是处。”
李蓉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手里的两杯饮品掉在地上。
安如心的葬礼，在一个下着小雨的下午。李蓉撑着黑伞，站在重重人群外，麻木地看着葬礼上的所有人。
陆扬帆站在最前面，始终看着墓碑上少女笑着的黑白照片，背影僵直，像是在长长久久地静默在那里。
“那是我发现这个世界谎言的契机。”李蓉说，“我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也不是升上大学就可以万事无忧。”
相反的。这个世界很残酷。无限自由的天空相对应的是复杂的社会关系和潜藏的危险，工作压力，领导上级的压迫，独立生活要付出的代价，那并不是只要你离开校园考上好大学就能解决的。
在某一个加班加到崩溃，又被上级领导批评的一个夜晚，她去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饭团又干又难吃，但因为花了钱，她只能就水咽下。
她翻着手机的朋友圈，突然看到了手机上的一条朋友圈。
那是陆扬帆父母发的一条朋友圈，上面简单写了明天葬礼的地点和时间。
李蓉怔了一瞬。她去问母亲，这才得知，死的是陆扬帆。
“是在工作岗位上太过劳累猝死的，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没结婚也没有孩子，他父母中年丧子，已经崩溃了。”
后面母亲又说了什么，李蓉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工作和学校的原因，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陆扬帆了。也没有刻意的不联系，只是大家都很忙，于是就在这种都很忙的状态，大家忘记了沟通。
陆扬帆曾经是她的初恋。大约。
但那段感情已经在记忆里被稀释模糊到只能记得少年一个淡淡地背影。
她难以抑制回想到高中时无数个平淡到让人浑不在意的午后，她这时才突然发现，那个时候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成群结伴的三个人，只剩下她一个。
她看着自己手里让她食不下咽的饭团，突然不理解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她拼命学习考上大学然后拼命向往的天空吗
失望到让人觉得异常沮丧。
“你看过电视剧吗就是那种演绎职场生活的电视剧。有时候会看到某一种相似桥段吧，主人公活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某天劳累后坐在便利店吃一份非常难吃的饭，边吃边看着外面涌动的人流和匆匆忙忙的人群，突然就哭出来。她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在这一刻幡然醒悟，把那份饭难吃的饭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决定辞去工作，抛弃过往，重新开始。”
程落：“你这么做了吗”
李蓉：“没有。完全没有。那个饭团怎么说也花了我好几块钱，我忍着都吃干净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下次再也不要吃这个了。”
“我也没有辞去工作抛弃过往，只是默默又修改了方案，然后重新发给领导。”
李蓉自嘲一笑：“所以我不是职场剧里的主角啊。”
她只是平平无奇的npc，努力学习只是为了成为城市万千的拥挤人潮中的其中一位。
因为陆扬帆的这件事，她在群里联系了班级的同学，结果发现，班级里的很多同学都死了。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年组是受到了诅咒，后来发现，大家只是同样被世界欺骗了。”
成为大人并不是最顶级的梦想，世界对他们而言也太宽阔了。
他们费尽心力逃离的囚牢，实际上却是最美好的地方。
“既然你是我的接班人，那你大约也不是寿终正寝自然死亡的。”
李蓉说：“车祸。回家路上有辆车撞过来，我没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自杀，那时车灯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的腿是可以动的，但她没有动。
“我醒来时，就到了一个空白的房间，有人用很遥远的声音问我，我有什么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