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一年,桃花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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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05
习惯了早上要与床榻打持久战的凌凡从没想过桃源村的日出是这么美，淡淡的红霞从蜿蜒的山脉那边透射过来，只露出一半身材的朝阳犹如含羞半遮面的少女般，徐徐从山后升起。
温暖的朝霞冲破云层，遍洒世间万物，然而，凌凡却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彻骨的寒意笼罩全身，让他微微有些发抖。
抬起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庞，凌凡呆呆的望着远方那轮红日，良久，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
“凌小花，你说的对，桃源村的日出真的比隔壁村的红霞姐姐好多哩。”
“凌小花，你说你没事老担心我找不着媳妇儿干啥，你自己都十六了还没人要，村里这般的姐姐们都是已经有娃娃了。”
“凌小花，你为啥那么喜欢桃花呀？人家女孩子都是戴什么牡丹杜鹃的，，就你最老土。”
…………
“姐，你咋不说话啊？小凡一个人怕。”
凌凡呆呆望着怀中那张惨白的脸蛋，不倾城不妩媚不妖娆，不灵气儿。
轻柔的理了理凌小花有些凌乱的发丝，痴痴的凝视着那张了十四年此刻却觉得还没够的秀脸，凌凡突然记起了很多事。
三岁时，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凌凡在这一年没了爹，屁事不懂的他拉着长自己两岁的凌小花哭着喊着要爹，他记得凌小花哭了一下午后就跟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做饭，把自己关在家里，然后一个人去了地里，直到他见窗外的月亮升的老高，凌小花才扛着比自己还重的锄头回来。
七岁时，凌凡到了该上学堂念书的岁数，凌凡委屈跑到凌小花面前哭道，村里的小胖他们骂自己是没爹娘的野孩子。
凌凡记得凌小花听完后直接冲出家门，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身於青臃肿，在家躺了三天后，凌小花把自己放到了林海家给林大叔照，然后拿了根长绳子一个人钻进了虎豹甚多的桃源村后山，五天后一身伤痕的凌小花拖着一大捆木材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在家呆了一天凌小花便又拖着那大捆木材踏上了那条据说是通向山外的路，再之后凌凡就被送进了学堂，而凌小花至今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十三岁时，凌小花已经十五岁了，正是蓓蕾初开的年纪，当时的凌小花除了让凌凡整天嚷嚷着“太平丫鬟”外，其他起来都是不错的，柳枝儿一般的纤腰，白皙的藕臂，更迷人的还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上门提亲的人家不在少数，可让凌凡纳闷的是，凌小花每次见人来家里都是提起家门口那把扫帚把人家撵跑，然后双手叉腰怒吼道，“老娘不嫁人！”，说实话凌凡觉得那个时候的凌小花贼牛气。
已是晌午时分了，天上的日光有些刺眼，太阳也不再像早上那般温暖而是有些灼人了。
一阵微风拂来，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隐隐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不远处，李元裂开成两半的尸体倒在一滩泥水之中，鲜血早已流干，将周围三尺内的积水尽数染成了红色，倒真是成了一滩烂泥。
昨夜吃了凌小花做的土豆饭后，凌凡就没进过食了，此刻肚子一阵打鼓，咕咕直叫。
望着下方不远处化为废墟的桃源村，凌凡有些失神，缓缓直起身子，估计是一夜被凌小花压着，腿有些麻，凌凡居然一个趔趄没站稳载倒在旁边一个在泥水坑中，清秀的脸庞一下子沾满了污泥。
再次站了起来，身子依旧有些摇晃，凌凡先适应了好半晌，这才向着不远处的李元走去。
瞧着这个昨日一不小心就让桃源村灰飞烟灭的神仙，凌凡眼神有些空洞，茫然的盯着尸体化为两半的李元。
陡然！
凌凡像个野兽一般，猛地扑到李元的一半躯体上，双目赤红的凌凡疯狂的啃咬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撕，咬，扯，嚼，犹如一头疯狂的饿狼！
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泥水和鲜血！或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许是绝望，少年狰狞的脸庞扭曲得有些吓人。
一口咬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血肉，咀嚼几下，喉咙一阵蠕动，连着满嘴的血水吞了下去，血肉冰凉的气息席卷全身，让少年心里冷不丁一颤。
“呕……”
片刻过后，少年一把趴在地上干呕起来，一块快无法消化的血肉被吐了出来，让人有些恶心的血肉掉在泥水中，又将泥水染红，红的诡异恐怖！触目惊心！
良久，凌凡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吐完之后，凌凡的苍白的脸色有些恐怖骇人，与死尸无异，缓缓转过身，望着那里被自己啃咬的不像人样的尸体，凌凡的眼神瞬间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豁然起身！操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脸色狰狞、愤怒、绝望…或许凌凡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在瞬间表现出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像是使出了自己所有的气力一般，那块石头对准躺在泥水中的李元的头部狠狠砸去。
“砰！”
一道低沉的闷响声过后，凌凡感觉有几丝血肉飞溅到了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满是泥泞血肉的脸庞，凌凡仰天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吼叫，不知道是吼还是哭，少年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悲痛以及无边的恨意，血泪再次从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眼角渗出，滴落。
歇斯里底的哭喊在桃源村上空经久不绝，少年竭力压制的情感在这一刻犹如洪水爆发一般全部发泄出来，惊起后山中的一群山雀四散飞起。
再次捡起一块更大的巨石，凌凡发疯一般向着已经脑浆四溢的李元砸去，一遍遍，凌凡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只是觉得有些力乏了。
好半晌，凌凡一下倒在一个泥坑中，胸口不断剧烈起伏，大口喘气，烈日下，有些泥泞的脸庞更加苍白了。
凌凡双眸有些木然的望着苍穹，经过雨水洗涤过得天空似乎更蓝了，飘荡着几缕白云，望着桃源村洁净蔚蓝的天空，凌凡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露出两行和凌小花一样的洁白牙齿，带着一丝灿烂。
凌凡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不觉渐渐闭上了双目，他突然想起了昨日凌小花让他做晚饭的事，以前也是如此，每每凌小花让凌凡负责弄饭，凌凡都是百般不愿，之后凌小花便是恐吓加威胁，凌凡才会不情愿的就范，本来这次凌凡也是要去做三日的伙夫，可是……可是以后再也没人强迫他去那个比他还高的灶台上捣鼓了。
微风习习，让人只觉一阵神爽，凌凡就这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泥水中，像个死尸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凌凡终于是有了一丝动静，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重重呼出一口气，向着凌小花走去。
突然，当他目光麻木的扫过彻底化为肉泥的李元时，一个类似戒指般的玩意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缓缓走过去，将那沾满血肉的戒指拾起，凌凡有些诧异，自己方才不知道用那巨石砸了多少下，李元都已经被砸成了一滩烂泥，而这并无如何起眼的黑色戒指却是完好无损，不过此刻凌凡也没心思继续研究这不知名的戒指，将其收好，继续自顾自朝着前方走去。
天虽然是放晴了，然而昨夜的大雨却是将地面湿了个通透，满是泥泞，凌凡背起身体已经僵硬的凌小花，有些艰难的朝着下山的小路走去，山路崎岖泥泞，极不好走，凌凡每一步都是走的很小心，他不知道凌小花昨日是如何背着胆小怕事的他上山的，他只记得在凌小花的背上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很有安全感。
时间似乎流逝的有些快，等凌凡终于背着凌小花下山时，天上的太阳已经不那么毒辣了，泛着一层淡淡的橙红色。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已经化为废墟的桃源村，所有的房子全部倒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死尸，死状骇人，惨不忍睹，着那些面露惊惧的熟悉面孔，平日里最是怕那些魑魅魍魉的凌凡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将凌小花放在小池边上一株残败的桃花树下，凌凡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静静的着眼前满目疮胰的桃源村，或许是泪早已流干了吧，凌凡没有如何痛哭大叫，就这样一直呆坐着，只是眼睛有些红肿。
“凌小花，今年的桃花还没开呢，你那么喜欢桃花，我便让这桃源村所有的桃花一直陪着你，你弟对你好吧。”
将凌小花抱在自己的怀中，望着那张面无血色的惨白容颜，凌凡轻轻的将凌小花额头几缕飘飞的发丝捋顺，有些痴呆的低声喃喃道。
血红色的夕阳下，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一处不知名的小池边上，身形削瘦的少年如一座石刻呆坐池畔，怀中少女秀发插有一朵还未盛开的桃花蓓蕾，微风中，不断传来少年的低声喃语，似在诉说着一段回忆。
那一年，少年十四，少女十六。
那一年，桃花未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