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方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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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进来帮忙，就是在这里喝茶看戏”祁城城郊一处竹林的医馆内，珩先生面前的药师百忙之中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小药师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生着一双爱笑的桃花眼，初春桃花像是在他眼角常开不败，让见了的人都不舍移目。
珩先生靠在炭笼旁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将半个身子都埋进厚实的毛绒内，懒懒地开口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帮的上什么，就不给神医您添乱了。”
珩先生用通修法师手里的那颗百鬼丹跟面前的这位药师做了交换，给红初换了一颗灵琅青玉做的心。此刻这位药师正忙着将这颗灵琅青玉放进红初体内。
“欸不对啊……”正在忙的小药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和萧五结了契，应当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自然知道。”珩先生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看他忙上忙下，全没半点自觉，“但红初这丫头的性子你也知道，认定的事谁劝也没用，不如就由着她。此一遭原本就是她来凡间该历的情劫，就当长长见识吧。”
“召南也肯她看见红初伤成这样居然没一把火点了萧府也是稀奇。”
“她不知道，到现在还没见着红初一面，她只以为红初被螭首捅了一刀。”
药师举着手中的刀突然绕过遮挡的屏风朝珩先生走过来，珩先生放下手里的茶盏一脸戒备。
“你做什么”
“我来看看，是不是我方才弄错了，你身体里的这颗才应该是灵琅青玉做的。”
珩先生偏头轻巧地躲过飞过来的刀，倒了杯热茶递给走过来的人，“你自己也尝一尝，你这处的茶有多难吃。”
药师接过去呷了一口，“唔我觉着还好啊。”
他味觉迟钝，向来不在意这个，饮茶如喝水也尝不出个好坏来。他绕过珩先生从他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个檀木锦匣，又回到内间。
珩先生又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实在喝不惯，干脆捧在手里取暖，“那妖道捡到的古卷是残缺的，中间他试了不少种方法才找到合适的药引。”
百鬼丹是上古禁药，传说服下可以逆天改命。这种鬼邪的东西在创造之初就被禁止，期间又历经数万年炼制方法早已失传。小药师曾在《临草序》中见过关于百鬼丹的描述。这东西与其说是逆天改命，倒不如说更像在赌命。即便炼制成功，服用后也会有九成的几率会遭到反噬殒命。
药师手上的动作一顿，“四年前的安河村也和他有关”
珩先生点了点头：“他先前给红初下了赤火毒，想趁她虚弱时下手，后来谁知赤火毒入体后便不受控地侵蚀了脏腑，他恐药引也会染上赤火毒，便又想办法给红初解毒。可惜啊，自己下的毒却不会解。毒药应该是别人给他的，让人来浮西找我，应该也是别人的主意，他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
小药师闻言，幽幽道：“这丫头虽说在人间历劫灵力熹微，但到底还是红鸾神鸟，再不济也不会被区区赤火毒绊住，情情爱爱果然哦……”
“若不是每日给身中葵生的林家丫头续命，又被萧五那张漂亮皮相给迷了心智，那妖道早就到地府领状去了。”躺在雪山石的人突然冷冷地开口。身为火系神鸟，被赤火毒伤成这样，的确挺丢脸的。
“呦醒了啊，”药师见红初已经转醒，便将手中刚穿好的针线递给她：“醒了就自己动手，不然又要嫌我给你缝的丑了。”
红初看了一眼面前笑得桃花绽绽的小药师，又回过头看坐在外面气定神闲的珩先生，无语道：“召南如果知道你们是这样给我治伤的，你们两个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她可舍不得。”药师意有所指地一笑。
外面捧着杯热茶取暖的珩先生轻咳了一声，虽然隔着两道屏风，但雪山石的寒意还是激得他将身上的裘衣再一次裹紧。
红初接过针线，面无表情地在自己心口处缝缝合合，药师看着她手法熟练，啧了一声，“别说，去人间跑这一趟女红倒还真精进了不少。”
红初一记眼刀飞过去，任凭小药师一双漂亮含春的桃花眼对她笑得月牙弯弯，也丝毫不为所动。
小药师颇为遗憾地摇头，换了颗石头心果真不一样了啊，以后这招便对她没用咯……
伤口缝合好后，又被小药师按着灌了几副药，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日暮西垂。庭院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药童在分拣晾晒好的药材。
“召南呢”
“召南姑娘刚出去，说去取百鬼丹。”
小药师听后一双桃花眼笑得春露待绽，红初见了只觉心里一阵恶寒，回头向珩先生低声发问，“他这又算计上谁了”
珩先生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便裹紧他的小被子卧在了廊下的软塌上。
祁城城门外，召南绕了一炷香的路终于在河堤的一棵柳树旁找到陆归远。
“就算要躲人，也用不着跑这么远吧……”
陆归远不置可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递给她。
召南接过，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正是百鬼丹，就为了这么一小颗东西，糊涂至此。想到萧承召南暗暗咬牙，蔓菁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护着宠着要拿红初姐姐的命来抵。他也配他们萧氏上下八百一十五口人都比不上我红初姐姐一根头发金贵。
夜间河两岸的风带着凉意，召南将木匣小心收好，问道：“那妖道呢”
“死了。”
召南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先生何时回浮西”
“等红初姐姐好了就回，”召南看着他有些揶揄地笑道，“要不你同我回去看看”
陆归远伸手遮住召南的脸，把人推远，“别学他笑，很丑。”
召南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五指紧攥成拳，努力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笑得更开心了。这世间能让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陆归远露出这么精彩表情的人，也只有祁城这位了。
“你先找个蚊虫少的地方等会儿，我去接先生回来。”
陆归远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人就不见了踪影。
召南回到医馆的时候，丰阳城的那匹高头骏马刚被小药师牵到后院。
半个时辰前。
医馆的几位祖宗坐在点着琉璃盏的几案前，厅内两侧悬着绘了草木的薄烟细纱帷幕随着吹进了的风慢慢飘着。红初吹了声响哨，不多时就从远处跑过来一匹银鞍白马。后面还慢吞吞地跟着一头小毛驴。
“怎么样是不是三百年也难寻到的好马”红初抬着头颇为骄傲地道。
“是不错，”小药师从厅内走出来，两人双双忽视掉竖着长耳的小毛驴，“可有名字“
“朔雪。”
“名字也不错，哪儿得的”
“浮西东市买的。”
“得了吧，这么漂亮的霜白驹，寻常马市哪里会有。”小药师懒得在长着石头心的人面前浪费笑，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冲红初翻过去六个白眼了。
红初摇头，唉，男人啊……上次见面还喊人家乖乖小甜甜，现在转眼就不认人了。她下巴一抬，理直气壮，“萧五要了我一颗心，我顺他一匹马有什么不对。”
还挺有道理。
红初把朔雪的缰绳递给药师，“我可不想欠你什么人情，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小药师挑了挑眉，接缰绳。那头毛驴一声响哼从他俩中间穿过哒哒哒走到珩先生身边，珩先生轻轻摸着它的鬃毛提醒道：“你最好快点把它带下去，秋姑娘要回来了。”
小药师这边牵着雪朔前脚刚离开，召南后脚就进了院门。
毛驴一见到召南兴奋地长叫了一声，撒开蹄子就要朝召南奔去，身后窝在软塌的人又把它拽了回来，压低声音伏在长耳朵边警告道，“别告状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