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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余重重的叹息声,最终还是引来了纳兰瑜的讥讽:

“师兄,永文二年,周家覆灭之后,我给过太宗皇帝机会,可他没有给赵家平反,没有为娘娘正名,更没有对陛下多一丝一毫的疼爱。我知道他的王图霸业,我知道他想让杨家后世子孙还有大宁的千秋万代都惊叹永文帝一生的文治武功,对百姓,他或是一位仁君,可对娘娘,他却是这第一号薄情寡义之人。但凡陛下知道他是何等的薄情寡义,在永文七年,太宗皇帝驾崩之日,这座长安的主人就该是陛下了。”

“不会的”

徐知余对自己的弟子倒是从未怀疑过:“若是先帝还在,陛下只会一生一世做大宁朝的楚王,哪怕有朝一日,先帝有了杀心,陛下亦不会改的。若非先帝传位于陛下,陛下只怕也会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摄政王。”

“摄政王史册里除了一位周公,还有哪一位摄政王得以善终皇族之中,当真有手足情深只怕不然吧,先帝不过是想保存自己的一丝血脉,保存姜家,才将这帝位传给了陛下。”

徐知余摇了摇头:“在你眼里,权谋算计永远在人心之上”

“那是因为人心难测”

案上的菜肴在这冬日里已经凉了,唯一的一碗菜汤上,还飘散着一层凝结的油脂,师兄弟二人争执过后,反倒陷入了无端的沉默里。

他们两人,自下山之后各为其主,时至今日,到底还有多少师兄弟之间的情分,实在难言。纳兰瑜扔了一纸书信给徐知余,轻轻叹道:

“我当初行刺陛下,本是想断了他与宇文靖之女的婚事,可不承想,阴差阳错,竟然让陛下与一个外邦之女暗生情愫,这个外邦女,恐是陛下君临天下的累赘,你如今贵为一部尚书,又是帝师,倘若真有那么一日陛下要纳其为妃,你还得在朝中抗争一番。”

“当初在定南道,我曾将南疆四部之间的往来推演了一番,猜到或许是你的手笔啊,你是为了让陛下立功,有朝一日重返长安”

徐知余双手负在身后。

“是也不是,反正事已至此,你我都无力再改变,大宁的百姓屡遭丧乱,就让这位你我推上帝位的皇帝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吧。你不必和我说什么,我只是提醒,天子的命数里,这个外邦女是他的劫难,宇文靖之女,倒是天子的福佑。天意弄人,母族生死仇人的血脉,竟然会是这天盛朝最难得的一抹色彩,我大宁朝立国三十四载,出了五位皇后,竟然只有这一位,是真正的贤后之姿。”

纳兰瑜平生自负,可他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就能窥出这世间万物之变,更不敢妄论这天意弄人的本源。每每推演到这般手笔,只会惊叹于上苍造物之意,更觉其妙无穷。

“你今日见我,就为了说这些”

“不然还能说什么这封信,你回去了再慢慢看吧。我听说你收养了一个旧友之女,名唤白梦”

“当年多有在她父亲那儿讨这一杯胶东醉痛饮。”

“那便好,后宫凶险,你这个女儿,心思太深,还是嫁给名将贤臣,日后给你养老送终得好”

徐知余站在那儿,本还因为自己这位神不知鬼不觉的师弟对自己底细一清二楚而吃惊,可是想到王府侯门,皇宫大内对他而言也不过如眼前之物便平静了许多。他竟然还说了一句玩笑之言:

“我已这般老了么”

“师兄都五十有五了,怎么不老一晃啊,咱们也下山二十多年了”

“你也老了,当年师父说,窥视天机者不得寿数,寿数难近不惑,你如今也五十有四了吧,现在看来,是师父错了”

纳兰瑜扑哧一笑:“师兄啊,你还是像从前那般嘴笨。难怪师父说你不如做个圣贤,生为帝师,死谥文正的贤相之身,不适合你。”

“造化弄人,这本是师父让你走的路,如今却是我走了,倘若当初不下山,恐怕接过师父衣钵,做这一生不出学宫的祭酒之人,该是我。”

“师兄为何下山”

徐知余又沉默了,见徐知余不说话,纳兰瑜也生了退意,他想离开长安了,想离开这些世间的纷纷扰扰。他因一卦“楚当为帝”暴露了自己偷学禁秘,窥视天机之事,被师尊逐出了学宫。

这一生,他在追随杨泰,出谋划策,南征北战。在明知杨泰不愿为帝之时,仍为了心头对杨景的怨恨而固执行事。

最终,的确扶立了楚王为帝,却又是故人之子。这世间仅有的两位对纳兰瑜有救命之恩的人,最后都成了他一生的枷锁,他追随杨泰却不得其心,唯一可以用来聊以慰藉的,只是为赵欢报了仇,上至天子勋贵,下至参将布衣,皆不得善终。还有便是将赵欢之子扶上了帝位,证明了自己“楚当为帝”的卦象未曾出错。

可扶持赵欢之子为帝,究竟是为了报恩,还是不想让那个令楚王倾慕一生的女人如愿,这么多年,纳兰瑜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一壶胶东醉饮完,纳兰瑜有些醉意了,胶东多义士,这酒也烈得有些厉害,几碗胶东醉,倒是让纳兰瑜想到了曾经给师兄偷偷带酒上山,被师尊发现,一道跪于千年前那位临淄学宫开山之祖的圣人像前的旧事。

“师兄,就此别过吧,我知你怨我行事惹得四海骚动,那便再像当初在山上一般,让你来代我这个师弟收拾烂摊子吧。”

纳兰瑜说完,规规矩矩地给徐知余行了礼。

“子瑜,回学宫吧,去师尊的坟前认个错。”

“好”

徐知余没有想到,这一次,纳兰瑜答应了。而纳兰瑜也没有猜错,这世间真正懂他的人,只有自己的师兄一人而已。或许在权谋算计,占卜定谶之上自己胜过眼前这位师兄,可在临淄学宫真正传授的大道之上,他相信自己永远也不会胜过师兄。

“既是你要为帝师,那我便成全你”

但这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师兄,还有一事,赵祁是我的弟子,有宰辅之姿,罗义是我的义子,有名将之风,还有一个女儿,叫纳兰帆,日后这三人,还请你多多照看。你呢就一个女儿,要不让师弟给你寻个贤婿免得你日后无依无靠”

徐知余笑了,笑纳兰瑜这么多年,连怎么讲个笑话都不会了。

纳兰瑜穿梭在东市的街头,那位身手为当世前五的高手也悄悄走到了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军师为何要见他不怕被朝廷发现”

“朝廷不会发现的,他是我师兄,他不会害我的”

纳兰瑜并没有发觉自己话里的矛盾之处,他一面不信人心,只信算计,却又相信徐知余不会害了自己。

“再说了,凭你的身手,便是朝廷发现了,又有谁能拦住咱们”

“没和令狐元白交过手,不清楚他的底细”

身边那位让人看不清脸的刀客,话里带着风霜的味道。纳兰瑜觉着自己身后已经不会被人看见,随即将身子弓着,他这些时日胸口难受,这样,他才勉强能喘息一口。

“怎么,害怕了”

“这倒不是,一对一胜负不知,一对二想逃也不难。可是这毕竟是帝都,李淳风还在,还有宫里面那位不知底细的前辈。若是合力围剿咱们,恐怕还真出不了帝都。”

纳兰瑜的身子一停,又沉思了片刻:“坏了,李淳风也要成朝廷的走狗了。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走快些。”

“好”

穿过渐渐扬起的风雪,在那个驼下的后背,有一双目光,一如二十多年前,目送那位被逐出山门的师弟之时。

徐知余也离开了酒肆,这一日,他没有去想朝廷里让内阁争论不休的账册,没有去想因为四海来朝已经乱成一团的衙门。

回到府宅,只温了一壶珍藏了许久的胶东醉,面对空椅,一人独酌,将二十年来没有骂出去的话倾泻一空,也将二十年来没有问出口的关怀一句句说完。

整个徐府,只有已经改名的徐梦远远看着徐知余,说些不着边际的醉话。

四月后,春和景明之日,临淄学宫的山脚下,一个驼背的儒生被一个刀客背上了山,按照规矩,要入山,还需一层层的通禀。

可刀客不耐烦,一人挑翻了整个学宫,从山脚只花了两个时辰便打到了祭酒的门前。

此人还只是将驼背的儒生绑缚于身后,一手握刀,便做出了这等江湖百余年不能寻见的惊世骇俗之举,从此,名震江湖。

而令人意外的是, 临淄学宫受此巨辱,却没有遮掩,反倒是任其流传于江湖。

驼背的儒生见到了四年前被朝廷钦封的祭酒,但只会念几本经书的儒生们却不肯罢休,仍打算不顾生死的缠斗,护卫祭酒。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祭酒一见驼背之人便当场垂泪,还开了密道,将这儒生带去了埋葬历代祭酒的陵山。

在一座新墓之前,短短数月之内却像苍老了二十岁的儒生盘腿而坐,像与墓中之人交谈一般,一连谈了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不饮不食。

祭酒命弟子在一旁记录,编录造册,成《陵言合录》三册为书,传于学宫诸弟子,一年以后,《陵言合录集》不知为何,传于山下,就此传于世间。

后世有人将此《陵言合录集》称为“终天盛一朝,无册可出其右,终大宁之世,此册可称前二,自此前后五百年间,概经世之要,谋略之术,此册可为前三”

天盛元年四月初十,《陵言合录集》成书,临淄学宫之上,多了一座纳兰子瑜之墓,一个曾经被逐出师门的逆徒,最终在此煌煌盛世开启之前,给了师门一座再兴的基石。

刀客就此留在了临淄学宫,为纳兰子瑜守墓,临淄学宫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刀客手握刀柄,不时望着空空如也的无字墓碑,又俯身看着山下,笑问道:“等得到么”

天盛元年五月廿九,在纳兰子瑜七七之日,朝廷的诏命送到了临淄学宫,一个曾经身为杨泰幕臣的谋士,得到了天子亲自赐的美谥“文襄”。一个与天子只有数面之缘,还几次打算行刺的叛臣,搅得他杨家鸡犬不宁的江湖之人,被追赠了“太子少保”

终大宁之世,唯此一人,至于这位纳兰子瑜究竟做了何事,能让天盛帝这般出格违制,后世多有猜测,但知晓底细的,最终也只有天盛帝杨宸与日后大宁的内阁首辅,谥号“文正”的徐知余二人。

杨宸从徐知余那儿知晓了一切,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他未能亲自给母亲报仇,不得不说是心头的一桩缺憾,而这种缺憾,最终被一个他视若仇敌之人所弥补。

为赵欢收尸的,是纳兰瑜,保存了赵家仅剩一份血脉的,是纳兰瑜,将忠臣良将送到他身边的,是纳兰瑜,搅动剑南祸乱让他就藩的,是纳兰瑜,拨弄南疆三部让他楚王得以领兵立功的,是纳兰瑜。

杨宸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恨纳兰瑜。

天盛二年,奉天盛帝诏命往胶东胶西两道赈济水患的朝廷重臣,回到了阔别了二十余年的临淄学宫。

他没有去拜访那位祭酒,更不曾入陵山凭吊,而是去了一座新墓。

洒着泪水,责怪道:

“师父说了,窥视天机之学不可学,你为何不听!”

“你徒弟是宰辅又如何,你义子是大将军又如何!我就是宰辅!我的弟子还是皇帝呢!”

“装神弄鬼!你要给娘娘报仇!为何不与我商议!”

......

“楚当为帝!楚当为帝!去他的楚当为帝!下辈子,不要这么犟了!在下面好好给师尊磕头认错!”

徐知余终于当着纳兰瑜的骂出了自己连苛责都谈不上的话语,他还是那位总是会护着师弟的师兄,从未变过。

燃烧的白纸当中,徐知余将那封纳兰瑜送的信,又还给了纳兰瑜。

多少年后,已经贵为卫国公夫人的徐梦在徐知余油尽灯枯之时,才喃喃听到了一句:“子瑜,等等我。”

那时的她也便猜到了,天和二年的那个冬天,自己父亲夜半独酌之时说的那些话语是对谁人。

当然,她无从看见,在徐知余那夜的酒案上,有一封亲笔,上书:

“一遇楚王,误我此生。”

而在临淄学宫里,那封被烧掉的亲笔上,又多了两字:“知瑜”

“知纳兰子瑜者,唯徐子玠也!”

这句当初齐王妃赵欢打趣的话语,最终伴随着大宁朝第二位生为帝师,死谥“文正”的重臣,又回到了临淄学宫,纳兰子瑜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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